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逃亡的圣诞

这是个也许温暖的日子,我只想逃亡。

世纪初的十二月末,温暖宁谧的平安夜。我翻看朋友精心挑选的贺卡,吃最喜欢的德芙黑巧克力,点击朋友传递过来的为这个圣诞制作的动画,和那些跳跃的投降后真挚的心灵交流,诚恳地说merry christmas!圣诞在网上流光溢彩。手机在桌上振动,查看短消息,接收一个礼貌的拒绝,一切不在意料之外。冬季的摩羯,守侯的灾难。茫然地微笑,刹那间的怅然若失,曾经的辛酸、悲伤、希望、失望,如此种种,电光火石,灰飞烟灭。关掉机子上所有的窗口,世界瞬间昏茫。那个我等待已久的人终究无法为我将幸福一一实现。我是十二月末的水瓶座女子,我第一次觉得我从来不曾做错过什么,但是,我,不得不选择逃亡。我已站在门外,风穿过我的身体。我曾不停地追逐,那黑色的幸福,当如今落地的我想重新起飞时,我发现自己,精疲力竭。

我是十二月末的水瓶座女子,孤独、敏感,虚张声势,形单影只。掌上生长着淡而凌乱的命线,饮水一般地喝黑咖啡,吃珍馐一搬地吃苏打饼干,打手电看小说,在深夜把enigma的音乐放到最大声,不断地失眠,不尴不尬地做一个不好不坏的孩子。如今不会这样了,在推开“东方名剪”的玻璃门时,我知道自己将开始宁静、按部就班地生活。断发,是告别的形式,告别孩子气的忧伤。头发一点一点地落下,无声无息,那首歌远远近近,若即若离。“我已剪断了我的发,剪断了牵挂,剪一地不被爱的分岔,长长短短,短短长长,一寸一寸在挣扎;我已剪断了我的发,剪断了惩罚,剪一地伤透我的尴尬……”我开始笑了,越笑越厉害,忍不住弯下腰去。那个还很孩子气的发艺师握着梳子不知所措,最后也笑了。我止住笑,对同学说:“我是个疯子。”端正了身子,重新摆上安静的微笑,同学说我在微笑时很漂亮也很天真,她是个善良又体贴的人。剪短了我的发,齐肩,隐忍而且安静,拉直,一边垂下朦胧地遮住眼睛,风吹起我的发,飞扬的姿态。我收拾起受到重创的骄傲,在十二月末的圣诞决心逃亡。

我是十二月末的水瓶座女子,游荡在清晨的圣诞街头,为自己买了一管曼秀雷登的润唇膏,我的唇苍白、干裂,选的是玫瑰的香味,在我看来,这是一种幸福到让人感到绝望的香味。妹妹寄来了礼物,打开竟然是玫瑰花茶,放在精致的盒子里,扎着紫色的缎带,花朵干燥又颓唐。叹口气,又为自己买了一枝看上去很新鲜的玫瑰,黄玫瑰,带回寝室养在粗糙的花瓶里,闭上眼轻轻嗅,寒冷的香。十二月末的水瓶座女子是喜欢玫瑰的鱼,养在花瓶里,四处碰壁,没有出路。

我是十二月末的水瓶座女子,将原本齐整的往日收拾地混乱不堪。一点一点地撕毁信与日记,细细碎碎的纸屑,再也拼合不起完整的往事;围巾是藏青色的,闪着冷暗的光,食指顶端隐隐地痛,直绵延到心底去,轻轻一合剪刀,找到线头,用力扯,一团理不清的线,搅乱,再寻不到首尾;一整瓶兰色的星星,从楼顶撒落,阳光很刺眼,一片缤纷的幻觉,想起流星划过的夜晚,将愿望说了一遍又一遍,虔诚地泪流满面,希望你永远幸福,希望你能许我一个不必辉煌的未来;储蓄罐里的硬币拿到银行兑换成纸币,工作人员面无表情,将钱一点再点,递出一张一百元,一张二十元,四张一元的纸币,8月13日到12月24日,一百二十四个日夜,死心并不需要太长的时间。我突然觉得自己很富裕,一个富裕的死心者。十二月的水瓶,注定在逃亡中迷失。

我是十二月末的水瓶座女子,安静又细致地开始生活。请朋友去喝咖啡,在一家叫“人文”的咖啡馆,两杯cappuccino,甜蜜、精致的咖啡。8月12日,和另一个朋友在上岛喝的也是cappuccino,伤心之前与之后,无甚区别,无关咖啡。音乐很安静,我也很安静。留齐肩直发的我静如止水。朋友说你真安静啊,我笑而不答,小口地吃一块巧克力蛋糕,巧克力的味道很浓,但不纯正。杯中的水澄澈透明,但不是8月12日用的那种微蓝的杯,是普通的玻璃杯,干净明亮,一样让人喜爱。她说很不习惯这样的我,我将头发抿到耳后,笑容灿烂许多,我很累了,顾不上那些亲爱的中学同学的习惯。我想了想,很认真地说,这个冬天很漫长,我老的很快。朋友劝了我一会儿,我仔细地看水中那张模糊的脸。“我很喜欢这支曲子。”我说了一句很诚实的话,然后离开。十二月末的水瓶座女子,无处遁逃。

我是十二月末的水瓶座女子,喜欢在这座城市尚未被污染的夜空寻找自己的星座,但不曾找到。这个圣诞十分冷清,我在街上买了许多烟火,拿到顶楼一个人点着玩。瞬间的灿烂,烟花不堪剪。世纪初的圣诞,水瓶座女子像卖火柴的女孩将所有的烟火一起点燃,以为能留住的希望,瞬间幻灭。

我是十二月末的水瓶座女子,在清冷寂静的圣诞节四处逃亡。最后我站在黑暗的顶楼,张开双臂,倾听飞翔的声音。这个冬季的寒冷只是气象预报中的数字,我知道,它温暖到不会为我下一场雪。

我是十二月末的水瓶座女子,理智、孤独的水瓶,只能微笑,无处逃亡。